来源:【上游新闻-重庆晨报】
△老板刘天书正在给顾客理发
2月21日,是农历二月初二,各理发店迎来了忙碌的一天。
“不好意思,要等一阵哦,先坐下喝口水!”重庆市沙坪坝区石碾盘,隐匿在老居民区中的一家理发店门口,已有人排队等候,老板兼理发师刘天书招呼着刚来的客人,手上的推子也没停下。
在这家店理发每人只收5元,店名也很利落,就叫“5元理发店”。
一天剪了近七十个“头”
△老板刘天书
“5元理发店”在地图上、APP上找不到。
沙坪公园对面有条小巷,斑驳的巷口贴了满墙租房小广告,走进去转几个弯,就到。小店挨挨挤挤拥在一片民房当中,能听到油锅里滋滋的声响,弥漫着炒菜的香味。
民间素有“二月二,理发去旧”的习俗,当天下午两点过,刘天书还没来得及吃午饭。“提前了一小时开店,从早上八点开始剪理发,到现在已经剪了三十多个。”说话间,他的眼光也没离开过客人的头顶。
门口客人已排了五六个,但都不急不慌的样子,端着水杯,手揣在兜里,摆着龙门阵等候。有的自己在店里倒茶倒水,也不客气。
71岁的老顾客吴爷爷特意趁“二月二”来理发,“这个价格现在很少见到了,师傅手艺也不错!”剪完后,吴爷爷满意地掏出5元钱。
理一次发需要10分钟左右,刘天书预计,晚上还要迎来一波“高峰”。他匆匆喝了口水:“难得这么忙一回,给大家剪完了再休息!”
尽管等的人多,老刘并没有怠慢。“要是剪得不好,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。”夜幕降临,理发店的灯光亮到了十点过,一共剪了近七十个“头”。老刘送走最后一位客人,又把地上的碎发打扫干净。
二月初二是个分水岭,之后理发店的生意也也将进入回暖期。
回家乡开店 “有了个落脚的地方”
这家5元店已开了七年。
刘天书老家在长寿,十多岁起就开始打工,游走于全国各地,用他的话说,“什么活儿挣钱去哪里。”年轻时,电焊、保安做过,砖匠、泥水工也干过。
在当保安时,经常需要打理头发。他发现,理个发都要十多二十元。他想着干脆学着理发,可以节约不少钱。下了班,白天他就去理发的小摊守着看,还拜了师傅。“慢慢的,剪子摸顺了,给工友们剪,大家都满意。”
他发现,原本一头很乱的发丝,把它给整顺了,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。
7年前,他回到重庆,在沙坪坝租了间一楼的房子。“在外漂泊了多年,总算回了家,有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……”
他在门口挂了块纸板,写上“理发5元”,端来几根塑料凳子。那时,老刘每周二、四、六理发,一、三、五当保安。
周围街坊来了,附近小吃店的店主来了,过路的人看到了也来剪,反正就五元钱嘛!
回头客越来越多。去年正月间,他又租下对面一间闲置的八平方米房子,挂上旋转灯箱,有点像模像样了。
理发价格依然是5元一位。
5元的价格7年没变过 顾客还劝他涨价
“走出这条巷子,外面的理发店啊,都是30元起。”但老刘也不会觉得外面的收费贵。“毕竟是闹市区,成本高啊,经营起来不容易。”
而他的店藏在小巷子里,租金相对低很多,没请人,也没有奢华的装修。“都是靠老顾客带新顾客,来的老年人居多。5元对他们来说没有负担,消费得起,我觉得也合适。”
老刘的这家“5元理发店”,开业七年来价格没变过。甚至有顾客劝他涨价,怕他经营不下去关门了。他都是摇头:“店名都叫5元店,哪能轻易涨价?涨了价,我不好意思面对老顾客。”
住附近的老顾客搬走了,有的坐着轻轨从大坪、朝天门回来理发,就冲他剪得不错还便宜。“还有人打出租车来,车费都花了二十多,理发完,留下10元、20元就走。我追出去补钱他们还不肯要。”老刘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。
结果对方说:没得事,你辛苦,剪得也仔细,多给点是个心意。
这份信任和认可,刘天书记在心里,因此也一直坚持5元的价格。
从几个月婴孩的胎头,到八九十岁老人,只要顾客一走进来,他就能想出应该剪什么样的发型,碎平头、圆平头、精修,都很擅长。
他理的,不仅仅是头发
刘天书很健谈。理发时,只要顾客愿意聊天,他都能接上话。
去年年末,一位中年顾客理发时接了个电话,似乎是谈到工作上的事,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,忍不住微微抽泣。
等他挂上电话,老刘手上的剪刀也慢了下来,轻声问他是不是发生了啥事。
男子一声叹息:“大哥,我在工地打工,今年活路没得往年多,钱也没收得回来,难啊……”
他赶紧安慰对方:“是啊,谁还没有个难处呢。挺一挺,肯定能好起来的。”老刘说起自己的难处也多,比如去年理发店好几个月都没开。
头剪完了,男子情绪也平复了,临走前使劲握了把老刘的手。
刘天书也在招收学徒,寒假时,有个高职学生来找他学手艺。
“叔叔,我想学理发,但拿不出钱。”
“那你有空的时候就来学嘛,我教你,不收钱。”他当真就给免费教了,还鼓励男孩继续念书。“手艺可以学,书也要念,你看我,就是只读了小学,如果有机会,还是想多念念书……”
有人理完发,说实在拿不出钱,老刘也没计较,“这都不是事儿,不就5块钱嘛,不收就是。”
他说还是那句话,谁还没个难处呢!
理发店一般晚上9点关门,但老刘经常要等到晚上11点才下班——附近餐馆的厨师、店员想理发,只要给他打电话预约了,老刘就会等着。
他深知服务行业的辛苦,哪怕到半夜12点,也会给他们留着一盏灯。
店里物品都是“二手”但该花的钱一点不含糊
附近有好些家高档理发店。“装修得豪华,里面的灯亮得很!可惜去年关了好多家……”他特意去收购了两张二手理发椅,处理价只要200元,“是真皮呢,安逸得很!”他得意地炫耀着“战利品”。
“5元理发店”里的椅子各式各样,几乎都是从不同地方淘的二手货,“至少不冰屁股,理发时坐着舒服一点。”
从这些椅子就能看出,老刘是个很节俭的人。儿子穿旧了的鞋准备扔,他接了过来,又穿了好几年。老刘平时身上穿的外套,开了线他也毫不在意。
但该花的钱还是要花,去年他花了2000多元安了一台空调,因为有客人说坐着实在太热。
客人的意见,他很听得进去。顾客抱怨碎发容易顺着脖子掉进衣服,他琢磨出一个法子:在网上买了吸尘器,接一根两米多长的塑料管子,改装成了“吸发器”,巨大的吸力把藏在脖子里的碎发吸得干干净净。
闹市中的一个港湾
三年前,刘天书的父亲患了癌症,去世前他照顾了很长一段时间,理发店经常关门。现在,七旬母亲年迈多病,只要一生病他也会往家跑。不明就里的老顾客打电话来责备:“你咋又关店了,还以为店不做了呢。”
如今,刘天书生活中相当大一部分开销是给妈妈看病的,每次都要拿出几千元。“之前才摔跤住了院,是骨折,要调理几个月才好。”
回老家看望妈妈时,老刘也会带上剪刀,在床边给她理个发。老人家很喜欢儿子给剪的发型,剪完后就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。
属虎的刘天书刚过了本命年。“也有难的时候,不过一家人总算是平平安安地度过了,还是很知足。”
老刘觉得,有了这个店,不被太阳晒,不被雨淋,就像是自己停泊的一个港湾,“过去几十年,都在外面打工,这个理发店至少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。”
老刘目前是单身,此前处了个对象,但他对找到另一半并不乐观,“组合家庭要再找到长久的幸福,很难。”
对方也是个理发师,“她剪女士头比我剪得好,还会拉发、烫头。”女人每周有一天会来到店里,帮着老刘打理,还为老刘的胃病做调理。老刘也给了她很多帮助,两个人为彼此剪头发,搀扶着度过了些温馨的日子。
但一些矛盾让双方还是没能走到一起,“随缘吧…..”他内心还是渴望有个温暖的家,找个伴,聊聊天,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。
现在,他每天最愿意做的事情,就是守着“5元理发店”,每天早上,用抹布仔仔细细将每个角落擦拭干净,将前一天晾晒的毛巾折叠好,准备迎接第一位客人。
毗邻的大型商圈,他很少去逛过。偶尔会去旁边的沙坪公园走走,听听孩童落在摇椅上的笑声,或者就在洒满阳光的巷口,打量城市中匆匆奔波的人们。
他琢磨着,理发可以一直干到六七十岁。老刘给自己买了养老保险,有手艺在身,心里踏实。据他说,店的毛利润每月大概四五千元,像腊月期间,一天甚至能做起六七百元。
他觉着够用了。
“5元理发店”还会一直开下去。刘天书也并不打算将它升级成为一个高档的理发店。就像这平平常常、简简单单的幸福,让他觉得满足。
上游新闻记者 纪文伶 视频编辑 王善昆
编辑:饶治美
责编:吴忠兰
审核:冯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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